:“天色晚了。”
“我该回去了。”
闻鹤来看着他平静的样子,不知怎的,心像是被捏了一把,有种模模糊糊的不安感。许明意若是纠缠不休,黯然落泪,反倒显得理所当然,可他不哭不闹,只是转移了话题,平淡得好似不曾问出口,不曾有过期待,闻鹤来又觉得不痛快。
其实这样也好,许明意是个聪明人,日后当真断起来,就不会多做纠缠。可闻鹤来心里就是飘飘荡荡的,如同浮在海上的木头,沉不下去,也拿不上来——人都容易犯贱,爱你时担心对方纠缠,不爱时又不甘心,不痛快,想,你怎能不爱我?
这世上哪有这样的好事,事事都你说了算。
那时的闻鹤来并不明白。在爱情的游戏里,他一直是胜者,在他这二十余年里,纵然吃过苦,等着他的也是众星捧月,他没尝过输家的滋味。闻鹤来也不明白,他这时若是说出一句他愿意带许明意走,即便是假话,许明意也会动容,甚至会相信他。
许明意当真愿意抛弃所有跟他走,不计生死。
闻鹤来说:“我送你。”
许明意摇摇头,道:“路不远了。”
若是换了以前,闻鹤来说不得要再腻腻歪歪一阵,将许明意哄上一哄,可看着许明意,那些话又莫名地说不出口。不过须臾,许明意已经越过他,朝前走了。
闻鹤来下意识地叫住他,“明意。”
许明意脚步顿住,闻鹤来心里没来由的有些发慌,他走快了几步,抓住许明意的手,低声道:“我陪你吧。”
许明意垂下眼睛看着闻鹤来的手,他想,为什么要如此?既然无情,何不无情到底,偏又要因着自己那点私欲,一而再再而三地给他希望?
在那一瞬间,许明意心中涌上一股强烈的怨恨,他直直地看着闻鹤来,薄纱垂落,遮住了他脸上淡漠阴郁的神情。
许明意应道:“好啊。”
说罢,勾住了闻鹤来的手,闻鹤来心头微松,攥住了许明意瘦长的手指,好似情深义重一般。
许明意嫁进张家已有近一年了,他和张靖遥不是没有行房事,尤其是近来越发频繁,可许明意的肚子仍旧没有动静。张家二老虽不说,可心里却已经着急了。
自张靖遥和他们说,他喜欢男人,对女人不行始,就在张家埋下了一颗炸药。彼时张家二老不信,哪有男人对女人不成的?玩戏子归玩戏子,这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和对女人不成,无法传宗接代,捧戏子就是小得不能再小的事了。张家丫鬟多,不乏签了卖身契的,就连张靖遥房内都有两个眉清目秀的丫鬟,是给张靖遥备着的通房丫头。
这是大宅院的陈年旧俗,老规矩了。
可这么多年,张靖遥愣是不看一眼,早些年张老爷还颇感欣慰,不好女色是好事。可张靖遥年岁渐长,对婚事三推四阻,这就不成了。
那事儿闹出来后,张家日日阴霾罩顶,张靖遥眼不见为净,索性日日不着家,后来是被张夫人拿病诓回来的。母子二人还小酌了几杯,算是冰释前嫌,没成想,当天晚上,张靖遥迷迷糊糊地将睡未睡之际,就发觉一具赤条条的身子爬进他被中,游蛇似的,张靖遥下意识地伸手摸了一把,触手滑腻,硬是给惊醒了。
旋即就是一具玲珑的女体撞入眼中,张靖遥酒意顿时就惊散了,那丫鬟是得了令的,也想借这个机会往上爬,自是百般引诱。
后来张靖遥毫无反应不说,还大发了一通脾气,张家二老这是不信也只能信了。
虽说不是全信,可也信了大半,这可怎么办呢?后来没办法之下,就有了张靖遥和许明意这桩婚事,张家二老也不得不允许一个不知是男人还是女人的东西成为张家大少奶奶。
到底不是全乎的女人,虽有前朝御医查探过,道是许明意能生子,可他身子忒特殊,张家二老都没底。这点没底随着时间的流逝,许明意的不孕,慢慢变成了对许明意的不满。
许明意到底能不能生?
莫不是当真被大夫和许家摆了一道?
张夫人心细,自是发觉了这些时日张靖遥对许明意逐渐软化的态度,要是张靖遥接受了许明意,偏许明意又是个不能生的,那岂不是又是一桩麻烦?说白了,张家之所以选中许明意,是因为他那特殊的身体,他能生,他如果不能生,张家根本不会接纳他。何况,便是他当真能生,在张家二老心里,许明意都不足以成为张家的大少奶奶。
“如何?”张夫人问大夫。
一场秋雨过后就入了秋,许明意这几日食欲不佳,吃了几筷子鱼肉,饭后还吐了,张夫人眼睛却亮了,忙不迭地找人传来了大夫。
大夫一直给张家人请平安脉,心里清楚张夫人在问什么,他摇了摇头,道:“大少奶奶只是有些肠胃不适。”
张夫人面色一下子沉了,目光落在许明意平坦的肚子上,有些阴晴不定。
那眼神如刀,许明意藏在袖中的手紧了紧,他知道张家二老想抱孙子已经想疯了,他们急切地需要一个孩子,来拂